夜晚的广和楼比白天还热闹,里里外外都点着牛角灯笼。用的蜡烛比较特殊,是用皂角花、黄花地丁、松花、槐花等为原料制作而成,名曰万里烛,是一种很耐用的照明工具。
明亮的地方总是很吸引人,再加上空气中弥散的一种混合香气,有油脂的香和蜡烛燃烧散发的花香,还有女人身上的脂粉香,男人衣衫上的熏香,各种香混合在一起,就成了一种馥郁的香,它不停挑逗着每个人的感官嗅觉,进而牵动大脑内更为复杂的器官,分泌一种物质,并传递出一种信号,让你明确意识到现在自己饿了。
广和楼向北的是三层戏台,向南的是二层楼阁,中间还夹了一栋,名曰仙楼,内搭仙桥通往北面戏台的二层。
广和楼前身是查家戏楼,其后辗转又几易其手,最终成了朱伯煦的私人戏楼,它也曾风光过,那还是几十年前桃花扇在此上演时,可谓灯池酒阑,唏嘘而散,也是当时京城一盛景了。
楼内的空间同样宽敞,显得疏朗阔达,现如今茶楼已变成了海底捞,格局上倒没有大的变动,只是加强了小戏台处的舞台效果,使之也有了北面大戏台的那种可以飞天的功能。
此时此刻,氍毹上正有演出,一说唱先生正鼓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一段唱词愣是连唱带说带表演,演绎得格外生动。这说书先生身段不高,穿一身海青道袍,头戴一顶飘飘巾,样貌不甚突出,唯有一脸麻子挺有辨识度,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人称柳敬亭第二,绰号柳小麻子的柳麻子。
去年露兄一场演出,让他名震江南,而今年受王爷之邀,遂到京城来混饭吃。
柳小麻子挺有才华,不仅说书说的好,其实清曲也唱的好,但此刻台上唱的却是另一种风格,他改的一段散曲,这段散曲本有一百多首小令组成,描绘的是老百姓从事的各行各业,而且都是口语化的说唱,幽默中但见锋利,是事尽而思不乏趣,言浅而情弥刺骨。
台下的看客,同样也是吃客,情绪刚刚被调动起来,就有人开始搭茬了
台上小麻子正唱:“东家壁土恰涂交,西舍厅堂初究了,南邻屋宇重修造,弄泥浆直到老,数十年用尽勤劳。金张第游麋鹿,王谢宅长野蒿,都不如手谩坚牢”这说的是泥瓦匠。
台下有人搭茬:“糊一个呗”
紧接着又有三两人凑热闹:“你就糊一个呗”
而后就串成一片:“糊一个,糊一个”
台上的小麻子一听有些哭笑不得,连曲儿都不唱了,就拿着拍板指着台下一众起哄的人:“你说你们你们嗨”还做出一副痛心疾首之状。
半晌,又仿佛忍痛割肉一般,跺脚道:“糊今儿全糊了”
而后拉开架势,举起两手望天,做糊顶棚状:“大爷嘞您这个顶棚呐也就我给您糊换了旁人啊可糊不了这么好换了旁人啊可糊不了这么揍整刮风不透下雨不漏十年八年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小麻子像受了委屈一样,又一跺脚背过身去不理台下众人
可台下的人早就笑得东倒西歪了
二楼雅间,
“小麻子这出滑稽余韵改的挺有趣,”雅间里的朱伯煦头一次听这个段子,也是觉得新鲜。
始作俑者就坐在他对面,不是别人,正是邬阑。
她这会倒是不郁闷了,也有心情说说笑笑:“可不听了无数次了都,每听一次都笑得不行呢。”
“嘿嘿”朱伯煦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又意味深长的一笑:“那不如让你徒弟小董跟小桃红也唱一出就唱纳锦郎”
邬阑闻言,眼睛一眯,直觉告诉她这个主意定是馊主意,她问道:“这个纳锦郎讲的是啥”
“呵呵,花前月下才子佳人还能是什么”
邬阑暗哼一声,果断拒绝:“不行别以为我不知道纳锦郎是什么,那就是教坊司一个小官职,去年小董才跟教坊司打过官司”
朱伯煦本就说着玩,故假作嫌弃道:“瞧你的小气样得得得,不唱就不唱,没得还落一身埋怨的没看出来你这还挺护你徒弟的。”
“那是我徒弟指着以后给我养老的,我不护他谁护他”
“切本王信你个邪”这话朱伯煦根本就不信。
两人说话间,一个身影落入邬阑眼中,也吸引了她的注意。
朱伯煦见她看的专注,有些许诧异,顺着她的眼神望去,透过板窗,见有两人正进到对面雅间里,其中一位正是漕运总督,而另一位他有些记不清楚名字。
他会心一笑,调侃道:“有兴趣要不要本王给你们引荐一下”
邬阑撇嘴,显得意兴阑珊:“没兴趣。”
须臾,又愤愤道:“早上还振振有词的,到晚间就急着出来找乐子享受了,那些漕工不是他带来诣阙的吗,怎么就不管了”
朱伯煦噗嗤一声,觉得她的想法挺新鲜:“你对他意见挺大他得罪你了”
“他得罪我干嘛这种人我都敬谢不敏可不敢打交道”邬阑依旧愤愤然。
“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南方官员口中,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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