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铭满头冷汗,使劲压下惶恐:“公子莫说胡话,请公子多想想远在京城的老父亲友。”
楚忘腰挎鸾鉤剑,一步一步走过去,眉宇凌厉:“你在威胁我?”
薛铭忍不住往后退一步:“臣不敢。”
“你是梁国之臣,可不是北魏之臣,我拓跋忘,当不起你一个‘臣’字!”
薛铭冷汗涔涔,硬着头皮道:“请公子多忧故乡亲友,随我回去!”
楚忘在大殿中央长身而立,抿唇不语。
忽而有侍者躬身靠近,对着楚忘道:“陛下,有人自称您昔日旧仆,在宫外求见。”
楚忘侧首,眉眼狠戾:“谁?”
“楚小忠。”
楚忘眼帘一颤:“传。”
薛铭眼见楚忘动摇,此时进不得退不得,焦急万分。
有带着哭腔的声音遥遥传来:“少爷——”
那声音迅速逼近,楚小忠连滚带爬地跑到楚忘面前,气喘吁吁,满脸鼻涕眼泪。
他抹了一把脸,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少爷,半个月前,老爷让我偷偷赶来找你——这是他要我给你带的信。”
薛铭眼中迸出点希望:“楚侯爷舐犊情深,还请公子念在昔日旧情,随我回去吧。”
楚忘沉着脸,撕开信封。
楚小忠在一旁喋喋不休:“少爷……多日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呢?少爷,我大老远跑来,听说你被陛下送给了——”
“闭嘴!”楚忘一声怒喝。
骇得小忠一下噤声。
楚忘打开那封信。
吾儿。
信开头的第一句,温情脉脉:见信如唔。
岁月忽忽,二十载矣。
为父昔年年少,倾慕月姬风华。求而不得,后娶其妹。
月姬失宠于先帝,身怀六甲,冒死求助于我。为父恋她至深,如疯如魔,一口应允。
那时仲夏,吾妻亦产子。遂不顾妻子哭求,抱子入宫,偷换两子。
吾妻月蓉,恨我至深,郁郁而终。
我愧我妻儿,苟活于世二十载矣。应随月蓉而去,虽晚二十年,犹可追也。
忘儿,你实为拓跋之子。何去何从,自行度之,老夫不为你桎梏。
老夫去矣!
收信之日,早已是永别之时!
愿吾儿安好,往昔种种,该忘便忘,清风明月,和乐一生。
为父绝笔。
楚忘手一松,那信纸便飘飘悠悠地落了下去。
小忠一把接住那飘落的信纸,反反复复地瞅了好几遍,抬头好奇地问:“少爷,老爷都写些什么啊?神秘兮兮的,还嘱托我不许偷看。我本就是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还瞎嘱咐,真是脱了裤子放——”
他猛地止住声。
自家少爷的神情太可怕了,只一眼,便吓得他出不了声。
他缩了缩脖子,他都快要认不出自家少爷了。
楚忘一步一步走向薛铭:“我若不去呢?”
薛铭咽了口口水:“公子执意留北魏,陛下亦可封公子为北魏王。北魏成为大梁一省,而公子裂土封侯,亦是美事一桩。”
楚忘哈哈大笑,眼中却冰冷,鬼气森森:“好个如意算盘。”
他止住笑,忽然柔声说道:“历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亦有例外情况。”
薛铭惊恐:“公子,您……您说什么?”
楚忘慢条斯理地解释:“比如,以示决战之心——”
话音未落,他骤然抽出利剑。
鸾鉤剑剑身血红,剑光闪烁之间,像是一朵地狱红莲,倏然绽开在大殿中。
剑光一闪,人头落地。
楚忘垂下剑尖。
鲜血顺着血槽,缓缓滴落,无声无息。
楚小忠被溅了满脸满脑的鲜血,瞪大双眼,满脸惊恐。
“少……少……少少少爷。”他搁搁绊绊地说,“你杀杀杀杀——”
拓跋闳不知何时,回到大殿中,对着楚忘恭敬问道:“陛下,是否立刻发兵,掩杀梁国大军?”
“陛陛陛陛陛……下?”
楚忘笑了下,看了眼吓得结巴的小忠,道:“不,和谈。”
“少……少……少少少爷——”
楚忘转过身,看着小忠,淡淡道:“从今往后,孤是北魏皇帝,孤是拓跋忘。”
小忠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那我,那我就是拓跋小忠,我还是跟着您,少爷。”
然后迫不及待地加上一句:“少爷,不,陛下,你可不能不要我!”
楚忘对他笑了一下,冷冰冰阴渗渗:“自然。”
此时大殿中的喧嚣声渐渐沉寂下去。
有太医躬身走来,跪在楚忘身旁:“启禀陛下,太上皇怕是……怕是回天无力。”
楚忘低笑一声:“便鸣丧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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